記憶旅人 - 第五章

熬到了第二天，確認沒有魔物再繼續追蹤我們，才小心翼翼地離開藏身的洞穴，
我們返回紮營的空地，魔物的屍體、魔法的痕跡、敗破的營地和殘物散落一地。

我們試著找尋還能回收的物資，什麼也沒找到，沒有。

空地沒有遮蔭，大太陽底下，屍體腐爛的很快，死亡的氣息令人暈嘔。

什麼都沒了的情況下，又傷又餓又累的他們決定折回鐵鍛鎮重整。

直到我們返回鐵鍛鎮，他們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死亡的氣息』，是我們害的，
全是我們害的。

我們引來的大批魔物，追丟了我們之後仍繼續前進，像海一樣多的魔物『淹沒』
了毫無準備的鐵鍛鎮。

但如果沒有逃開，他們的下場，就是現在鐵鍛鎮的下場，我的決定是對的，是對
的……但也許，我應該留下來的……



                  ＊                  ＊                  ＊



「嘔！」莉維雅還是吐出來了，在大太陽底下曬好幾天的屍塊飄散的惡臭令人難
耐，她一邊吐一邊哭，但是大家都靜悄悄的，什麼話也沒說。

妮琳摀著嘴，顫抖著短促喘氣，她看起來也快哭了。

「媽的！那群魔物！」直到法襗氣的飆了髒話，捶了一下鐵鍛鎮破爛的大門，才
打破寂靜。

「怎麼辦？」納爾莎拉下還是沾著凝固的血漬的圍巾，轉過頭問身旁的梅諾。

「……」梅諾沒有回答，他皺著眉頭，眼神不斷飄忽，沉默了好一陣子，「總之
……進去看看吧。」

「進去！？」莉維雅發出了驚呼，然後又繼續吐了起來，雖然已經整天沒吃了，
她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

「不，我們進去就好，納爾莎，可以麻煩妳在這邊陪著妮琳和莉維雅嗎？」法襗
難得的沉著。

「恩……小心點。」

「緋唄？」

「我沒事，跟你們進去吧，看能找到什麼。」緋唄倒像個身經百戰的老兵，面對
鐵鍛鎮的慘況她沒有太多動搖。

「離這裡最近的村鎮連夜趕路要至少二十天路程，無國界區域內沒有任何架設的
傳送陣。」

「我可以試試手動傳送……」緋唄答道。

「我不要妳試，在沒有曾經傳送過的兩點，手動傳送單靠座標很容易錯位。」梅
諾冷靜的分析，看起來真的像個隊長的風範。

「而且，不倚靠傳送陣，手動傳送六個人，投射的魔力量，馬上就會被偵查的魔
族發現，那個地方會跟鐵鍛鎮一樣下場。」

緋唄驚了一下，她大概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嗯……」

「進去看看，有沒有倖存者，如果有可以用的物資，就拿吧。」

「等等，這樣不就跟趁火打劫一樣嗎？」法襗轉頭望著梅諾。

梅諾則是靜靜的看著他，和他四目相對，似乎訴說著，老友，你懂我的決定……

法襗嘆了一口氣，他好像明白了，「我知道了，我想你是對的，這種時候。」

三人進去了毀滅的城鎮，別說是倖存者，連『屍體』都找不到，一塊一塊散的到
處都是，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這些人完全在睡夢之中被生吞活剝。
啊……啊…
而且這群魔物發了狂似的，什麼都吃，牆上、門上、傢俱，各種被咬掉一塊塊的
齒痕，甚至連擺在一旁的盔甲都被咬凹了好幾處，地上也毫不意外地散落著魔物
的斷齒，牠們真的瘋了。

是的，這當然不妙，這意味著他們能蒐集到的物資更少了，魔物才不會無緣無故
去咬無機物，彷彿是誰命令的，故意這麼做的。

法襗更生氣了，他開始暴躁的摔東西，然後被梅諾制止，緋唄也是，看得出來相
當不高興，但是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看到意外的神情。

「幹！」法襗大聲的咒罵。

「法襗，冷靜。」梅諾說著。

「你他媽的冷靜得下來？」

「你這只是在消耗寶貴的體力……老友。」

「……唉。」法襗放下正要被他摔出去的椅腳，「抱歉。」

「不要緊，我明白。」

繞了大半圈，花了一大堆白花花的寶貴時間，最後。

他們兩手空空的回到鐵鍛鎮大門前，只拎了兩三個牛皮袋乾淨的水，和一些幸運
沒被『吃掉』的器具。

遠遠看到已經稍微平復的莉維雅她們正在等著，梅諾咬了牙，嘖了一聲，一開口
便是道歉。

「沒關係的……」莉維雅試著說。

「我們找到了兩個箭袋，裡面有不少箭矢，妳應該會用得著。」法襗拿下背在背
上的箭袋，交給莉維雅。

「嗯……」

妮琳也靠了上來，「那個，有找到……食物……嗎？」

是呢，幾天前開始就沒吃什麼，之前也不敢任意走出洞穴，只用手盛著洞穴滴下
來的水硬是躲了兩天，她們大概極限了吧。

如果有點什麼……什麼都好。

但，妮琳看到的，只有梅諾和法襗一語不發，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抱歉……我們什麼都……」結果是緋唄發聲。

「啊啊，沒關係的……那個……吶也許森林裡面還有一些果子啊，食用植物可以
摘。」

「嗯……」緋唄已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了。

「那麼……」梅諾把水袋繫在腰上，「趕路吧，要二十天路程呢，趁我們現在還
撐得住。」

他們疲倦的整理好僅有的行囊，前面是二十天遙遙無期的路程，用果子和草物果
腹，還要隨時面對魔物攻擊，是的，是攻擊，有系統，有組織的攻擊，下一個村
鎮，好遠，好遠……



                  ＊                  ＊                  ＊



如果我夠『稱職』……我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